“这些地方走在众人之前,它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花冠女神。”

【异乡组】yearn

[异乡组]
[Gattaca AU]
[Gibson/Tommy]

yearn



1.

你从海水里跑出来。全身湿透,开始打抖。

Peter拿着毛毯过来轻车熟路地将你裹住,他让你喝一杯热茶。你拿不礼貌的眼神看他,他又穿上了那件红毛衣,和他手中的那杯液体一样发出称作“温暖”的温度。
他们应该刚刚从“敦刻尔克”回来,有人又被选作骄傲的实验的对象研究体,未来将要成为栋梁,拥有完美无瑕的人生。你的嘴唇发白,而Peter看起来毫无异样。

“这次你又从那里捞回来了什么优等生?”你捧着茶问他。

“你知道,即便那些能够上月光石号的人不一定就能够被改变。况且,我们的确并不记得每一次的情况。”Peter拍拍你的肩膀,他这种姿势就像是在安慰邻居家奄奄一息的丧气的小狗一样宽慰你:“Tommy,敦刻尔克并不是个你想象中的那种好地方。”

你没有回答他。你捧着茶,看到不远处你的父亲和你亲爱的医生带着几个身材高大,金发碧眼的男人走向基地。

“但是他们的基因可能因此从F打成A。”

若是再通过测试,他们甚至能够加入研究所。

你认为那是你应该待的地方,你的父亲和你的医生都在里面工作,他们共同刻画着整个国家未来的蓝图。




2.

所以你从不想念你的母亲。

从她孕育了你开始也就孕育了那份残损的基因,使你看似完美的躯体拥有了不可解的永恒鄙陋。未经允许自私又刻薄的生育过程造就了你久远的苦痛,她却还因为你会过早离开而想要再孕造下一个。你由她温暖的甬道孕育而生,但是你更艳羡科技的孵化中心里造就的物种。在你看来有人抢走了你的完整的人生,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吐露着嫉恨和不甘的信息。你注定不会去爱身体上被刻着的标签。

但Philippe说那属于你们彼此,你来成就他,你被用来成就另一个人。 有一天你的照片甚至可能会被他陈列在实验室里,但你注定永远不配成为他的试验品。你是他的病人,但不是研究员的研究对象。

于是现在,你光溜溜地蜷缩在Philippe实验床的一头。你想如果不能成为试验品,你也要应该争取些什么。你又一次引诱了他,在那些风流故事或者下流作品里,病人引诱医生通常是一个点燃火焰的开端。而你清晰地知晓,引诱一个拥有齐整基因的个体是多么令人心生向往和理所应当的事。

这不过是一个基因缺陷者对毫无瑕疵的基因的欲望而已。

你的确好像在占据完美。




3.

你和Philippe在冷硬摇晃的实验床上接吻,你赤身裸体地在崎岖中爬行着,好像一只在沙漠的砾石中探索的沙丘狐。你抓着他的肩膀大笑,你们左右摇摆,然后你摔在地上,被疼得大叫一声,他并没有抓稳你。

但他跟你道歉。他黏黏腻腻语调缓慢地贴上来和你道歉。

你们倒在实验室透明镜面的地板上,你开始干呕,好像要呕出灵魂般得大幅度抖动起来。你在镜中看到自己的面孔,那张脸营养不良一般得又瘦又苍白,眼睛通红,萎靡不振。但可怕的是,它无端地美得让你自己也感觉惊心动魄。

你是好看的,你分明是好看的,你分明拥有堪称完美的身躯和外表。但此刻你像那些从前他失败的那些作品要毁灭时一样浑身抽搐着,散发出紧张和暴躁的气息,你看起来像是要发狂的病毒。但他从背后要抱住你,你透过地面看到了一切,你看到了他的双手上突出的关节,然后你感触了它们抵上你的腹部的那种奇异触感。

“别这样。Tommy,噢,别这样,你和他们不一样。这里面什么也没有。”他的声音更缓更柔了,像是能轻易蛊惑你。可是你看到了一切,你看到镜面里他淡漠的表情,你看到他毫无破绽的面庞和无懈可击的肌肤。

有什么不一样?你仰起头,让脸上的淤青凸显出来,你甚而看到有水滴打在镜面上,你用手指去触碰它,那种温度让你感到熟悉而发痛:那是你的眼泪。

什么都一样,你仍旧是残缺的基因,你是会受伤的,会留下痕迹,会用眼泪排泄苦痛的那类人。你是低等的。如果有什么不一样,那也是他的骗局。

你真实地希冀自己不如是他失败的作品之一。
然而你不是,你是人。
你爱上了另一个人。但他是完美的。
而你不是。

你是基因缺陷者。于是你也痛恨他。
像折翼的痛恨羽翼丰盈的。
像断页的篇章痛恨厚重的书本。





4.

“让我去敦刻尔克吧。”你请求你的医生,请求你的科学家。

他握住你抖动的手掌,将它们合拢:“你知道,那是不可能的。”

于是你拼命挣开他,你克制自己想要嘶吼的欲望:“我知道,我知道!我是个病鬼!是个缺陷者!是一个差等生!如果不出意外,我在这里甚至活不过二十五岁,但是那又如何!”

他又抓住了你,把你困在他臂膀的围笼之中,他身材比你高大,那可能是基因的恩赐。你看着他的眼珠,甚至它的颜色也较之你的更纯粹,这种纯粹令你感到异常地愤恨。

你抗拒着他的肢体,但你分明也在期待着他说些什么――
而他的目光里充斥着无奈和温柔:“是三十岁。”

噢,Philippe,噢,他这个该死的、头脑冷静的、逻辑理智的优等生。他的声音让你感到心碎。

“然而Tommy,你清楚,老师绝是不会允许的。”他提到了你们的父亲,他说“老师”。这刺痛了你。你紧紧掐住他的手臂,那种健康流畅的肌肉线条让向来瘦弱的你感到陌生。

“老师?亲爱的Philippe,那是你的爸爸,”你冷笑道:“那是你的创造人。正是如此,你才能成为这里最好的那位优等生。而至于他时刻要走入坟墓的另一个儿子想要如何,是不是想要去敦刻尔克送死,他根本不会在意。”





5.

更何况在你看来,那不过是筛选。

他们将一部分基因缺陷者送去“敦刻尔克”实验中进行“筛选”,真正残缺的死在其中,而从月光石号,摘星号,宝蓝之梦号那些船只上幸存下来的,能够被修改基因等级。

当然,为了公正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他们在去到“敦刻尔克”时,是一个记忆空白者。如果他们能够回来,会恢复属于自己的之前的记忆,但同样的,也将在头脑删除有关“敦刻尔克”之中的情节。

母胎孕育的A级基因者是少数,但并不是不存在。通过敦刻尔克实验,他们可以证明这一点。

但即便通过了敦刻尔克实验,他们也并不是就能够被改变命运,真正可以摆脱最初的身份成为优等生的人微乎其微,可总有人愿意冒险一赴。因为事实证明,由母胎孕造的A级基因者,比之人类孵化中心的那些宠儿,智慧百倍,完美百倍。因为稀少,更加需要。

更何况,掌权者是母胎孕育的优等生,他当然在意和需要有认同感的同伴。

你的父亲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。正因如此,他从不回家。他当然不必关心他那个缺陷的小病佬儿子,他缔造的那个宠物自然会代替他关怀。

于是,Philippe是你的兄弟,比起弟弟这个身份他更像你的兄长,也是你的医生,你的看护者。他年轻机敏,过度睿智。风度翩翩,温和可亲。没有人能够不喜欢他,没有人能够不爱他。于是他也成为了你亲爱的情人。

但是你也想要去敦刻尔克,你想要被筛选。一直以来自我否定和肯定的苦痛纠缠着你,你应该是完美吗?即便你会在最最应该追逐荣耀的时刻死去。那为什么不更早一点,去一个能够尚有意义的炼狱里?

你抓住了他,你亲爱的,某种程度上你们仍旧血肉相连的爱人。他被你吼得怔了神,但片刻后,他又又恢复了那种惯有的、冷静的温和:“Tommy,你不应该这样说。老师会伤心的。”

“是的,他会。但是我管不着了,我知道如果你愿意,你就可以送我去敦刻尔克。”

“我有这个权利,但我不会的。你已经足够完美,Tommy。这世界如何定义了你,不代表你就要这样定义自己。”他亲亲你――可那就像Peter之前给你的那个拍肩――如同主人哄骗宠物一般的敷衍。

他有一套浪漫的说辞。他从来都有。就像常被基地的女孩打趣一样:沉稳冷静的外表下藏着花言巧语的真实面目。

Philippe也对你说过:美丽的灵魂与基因无关。
那由他柔软的声调讲出像是在作诗,年幼的你为之倾倒过。

但你已经长大了。




6.

你知道你可能就会这样,永远做空荡宽阔笼子里的一只病弱的金丝雀。

你有两个令人赞叹和艳羡的家庭成员,但每个人都会为你自己感到惋惜。他们带着同情的指点里也带着嘲弄和轻蔑。

你的图纸丢在地板中,你知道研究所的一切隐秘。但你无权插手。然后活到二十五岁,三十岁,你那破败的基因就会害死你,会带走一个理所应当在这个时刻死去的缺陷者。

这个傻逼般带着有色眼镜的世界定义了这个你,也造就了这个你。而现在这样的你抱着你的王冠哭泣起来,你哭得像一个被扔掉了破布娃娃的女孩,你哭得像一个讨要糖果的男孩一样不停地念叨着:“让我去敦刻尔克,去敦刻尔克吧,去敦刻尔克吧...”

你趴在他的胸口,泪水打湿了对方衣襟上的那朵深红色的玫瑰刺绣。

“相信我,我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人。”你更像一个拿着零分的考卷的小废物,对家长保证着下次的成绩。



走进时空船舰的太空舱之中时,你站在那群看起来都高大而陌生的人群之中,感到一点异样的兴奋和惶恐。

你说服了他,从小到大,如果你愿意,你总能够说服他。

因为你有一个心软的家长。





7.

你不知道Philippe此刻正在基地里和你的父亲争辩。

争论的主题从他“不经同意暗中送你去敦刻尔克”变为了“将要去那里陪同你”的无稽之谈。

“基因完美者不需要这个证明。”,你和他共同的父亲重重地呵斥了他。

“但Tommy需要,他本该完美。”他据理力争:“老师,他的生命不该被这种不平等的阴影永恒笼罩。”

“但他不是。我甚至不会同意你去做月光石号上的“捕捞者”,就更不可能让你去那里成为一个‘被实验者’!”

“如果我和Peter一起……您分明清楚,那我很可能会错过他,他自己一个人,不一定能够达到那一步。”

“那这就是事实,他天生注定不是A级。这是他执意要选择的结局。而Philippe,你这是作弊。”

“为什么不呢?他只有三十年的时间。”

“老师,他什么都不会知道,也没有其他的人会知道。从敦刻尔克回来的人都不会记得一切。”

你的父亲沉默了。
你永远不会清楚,其实他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老头。

……




8.

“Gibson!Leave it――”

那个像纸老虎一样故作凶狠的好看的士兵冲着船舱内大声喊道。

而有什么沉了下去。

敦刻尔克的海面并不平静。



你被捞上了月光石号。穿红色毛衣的男孩递给你一杯热茶。那种温度令你感到熟悉的温暖,你对他露出一个微笑。他轻轻僵了一下,看向你的身后,那个叫Alex的士兵脏兮兮地站在那儿。

你们都没注意到红毛衣眼中露出了一点点惊讶和失落,但没关系,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。


你跑在枪声密集的街道上,
你跑在冰凉柔软的沙滩上,
你跑进海水里,跑进燃油中。
那个沉默着递给你水的大眼睛,和你抬起担架共同奔跑的鬈发,海水里打开船舱出口的手臂,跟在你身后又被迫丢失的同伴。

什么东西越来越近,又飞速消失不见。
你睁开眼,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你的肩膀。

你缩在火车角落,即将回家。
你读着报纸,幸运的存活者。



“叮――”火车终于到站。

这一页属于“敦刻尔克”的故事也终于暂告一段落。





9.

后来的情节,你当然不再了解。

你只记得你曾经有一个和你同为A级的优秀的弟弟,但你由母胎孕育,而他从机器中出生。

据说他后来因为一场实验的意外而去世了。
于是你从法国留学回来,接手了他的项目,被许可和你严谨认真、能力一流但沉默寡言的父亲一同工作。

很长一段时间,在梦里,你会看到一个叫Gibson的人在冰凉的海水中抓住了你瘦弱的手臂。你看不清他的脸庞,你只觉得他有些像你那个已经离开的弟弟。

但你不认识Gibson。




10.

你的弟弟叫Philippe。
他和你一同长大,一同学习,一同进步,再一同成为优秀的科学家。
你的弟弟叫Philippe。
你将永远怀念他。
直至你的三十岁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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